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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翾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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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的記事本(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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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
 樓主| 發表於 31-12-2012 15:40:35 | 只看該作者
  「果然有怪偵探就有怪助手。」

  第四代眯起野狼般細長的眼睛,抓了抓他的刺蝟頭。

  「需要找幾個人?」

  「這個嘛,越多人越好,因為有兩億圓。啊,不過必須要是持有身分證和帳戶的人,而且還要是肯聽從說明且願意接受的人……」

  「這我知道,不要小看我!」

  「還有就是……最後一定還是得動用到武力……」

  第四代回頭對著電線桿和石頭男下達指令:

  「去準備一輛不會被查到的車,再找除了你們兩個以外的四人。」

  「遵命!是打算殺進敵人那對吧!」「我這就去磨練男子氣概!」

  兩人走出房門後,第四代瞄了書房門一眼並小聲地說:

  「說不定對草壁而言,被田原幫的人馬逮到還比較有利。」

  我將嘴裡的口水吞了進去,並抬頭望著第四代。

  我也有這種感覺。雖說不知道為什麼,但總覺得草壁昌也似乎不希望被救出來。不知這是否和他冒著生命危險躲藏在這座城市內有任何關連?

  「如果真是這樣,我們的敵人就不止田原幫,包括他本人也是。懂不懂?」

  我猶豫了一下後點點頭。

  『鳴海小弟,你越來越像愛麗絲了。』

  這是電話另一端聽完我說明的宏哥所給的第一句話。又被這樣說了。我像愛麗絲?倒底是哪裡像?

  『尤其是若無其事地說些胡言亂語這點。不過感覺滿好玩的。OK,我會和認識的女生們說的。還有其他事是我能幫忙的嗎?』

  「那個……因為必須確實掌握美河明天的去向……」

  『我知道了。我會去監視他的,你放心吧。』

  『藤島中將應該是陸軍體系的。先吹了一大堆的豪情壯志,然後才配合去做人力調度,這種思維模式對屬於海軍體系的我而言實在是無法理解。』

  對我而言,少校的談話內容才是無法理解的。什麼叫做海軍體系?

  『至於我的任務是什麼?』

  「這算是保險的措施,就是妨礙電話通訊。你能辦到嗎?」

  『原來如此,想讓他們無法以電話確認。妨礙作業並無困難,但不是還不知道美河當天會出現在哪裡嗎?到底該讓哪裡的電話不通才行?』

  「我在猜想他應該會去公司,但還不確定。」

  啊、不,等等。若是讓美河的電話無法接通,他就沒辦法下達指令,這個計划不就無法成立了不是嗎?我對自己的計劃的草率程度感到一陣心寒。此時少校開了口:

  『嗯?只要妨礙銀行的電話不就好了?』

  啊……說得也對。

  我倒是沒有想到,這樣的確比較妥當。

  果然光靠我一人什麼事都做不好,還好有少校在。但我卻無法坦率地表達感激之意,反倒是說出了這種話:

  「少校,你好像在這方面腦筋動得特別快。」

  『我沒有藤島中將那麼厲害。在靖國神社見吧!』

  將計劃說明到能讓一知半解的依林姊明白真是件辛苦的事。

  『說真的,我還是不大清楚現在的情況。』

  「很抱歉,無法全部都向你說明。」

  光用電話說明實在也很難解釋清楚,而且我也不大希望讓依林姊們知道與犯罪相關的部分。

  『這都是為了玫歐,對吧?』

  「是的。」

  『我了解了。我會去和大樓裡的人說明,雖然可能會晚一點,但在今天內會告訴你有多少人願意幫忙。』

  「啊,不管幾點都沒關係。」

  反正今晚一定得熬夜了。

  當天晚上,我和玫歐一起將包包裡的鈔票倒在桌上,並以信封袋一封封地將錢給包了起來。

  宏哥和第四代幫我募集到了超乎想像多的人數。光想到要將數百人拖進這個令人感覺愚蠢至極的計劃中,裝鈔票的手都會發抖。

  到了最後階段,我的指尖和頭腦都已經開始麻痺了。獨自和玫歐在陰暗房間裡盯著大量一萬圓鈔票上的福澤諭吉人像看,當時我的感想卻是兩億圓其實好像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多。除以兩百就是一百萬,除以兩千就是十萬。若除以兩億的話,才一塊錢而已!看來已經出現末期癥狀了。事實上,這筆金額是日本上班族工作一輩子都存不到的錢。

  所以為了這筆錢,也有人會死。

  每隔數小時事務所的電話便響起,第四代緊閉書房的門不讓我們聽見他應答的聲音。那些人該不會因為按捺不住而殺了玫歐的爸爸吧?我盡量不去想手指一根接著一根被剁斷的恐懼與痛苦,絕不可以讓玫歐看出來。

  當天最後一項工作就是得想出數百人份的「解釋理由」。

  為了要讓錢動起來就必須要有理由。

  已經非做不可了。

  不知道計劃是否會成功。我衷心祈禱草壁昌也的那份奇跡還存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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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
 樓主| 發表於 31-12-2012 15:40:48 |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隔天早晨,我親自將錢帶到「哈囉皇宮」去。一方面希望透過早晨的冷空氣幫腦袋降降溫,一方面也覺得一定要和依林姊說聲謝謝。

  「啊,來了來了,進來吧。」

  依林姊解開門鏈後打開房門並將我拉了進去。

  對單身女郎而言已經夠大的二房一廳一廚屋子裡,大約有十名左右的女性在內。我被那股難以形容的芳香給逼得只能呆站在房門口。有人甚至還穿著一副就是剛剛才下班的性感風貌。膚色和輪廓都有些許的不同,就好像在看亞洲的縮圖一樣。在這當中也看見裘莉法和華姊的身影。

  「抱歉,請你們幫忙一些奇怪的事情。」

  依林姊用力拍打我整個畏縮起來的背。

  「我們並不覺得很麻煩呀。只要把錢匯進去就好了,是嗎?」

  我點頭回應,一邊發著裡面裝有現金的信封一邊說明。

  「是不是應該先存進自己的帳戶裡,然後再轉帳匯款?」華姊問。

  「啊,是的。若以這個金額看來,可能無法直接用ATM存現金。」

  「雖然不知道你想做什麼,不過加油!」

  「是為了救草壁先生吧?」

  「玫歐和草壁先生就拜託你了!」

  被大家異口同聲如此請託,我心裡感到一股酥麻的快感,頻頻點頭回應。

  「那就先這樣,待會兒平板幫的人會過來。」

  「記得收集明細拿給你,對吧?」依林姊說。果然很機靈,令人放心。

  走出大廈打給第四代。

  『我這頭已經發完了。』

  未免也太快了吧!?心裡不免感到驚訝。抬頭望著四月的陰暗天空,現在才剛過六點,大概是在半夜就發完了吧?這座城市的小鬼們晚上都不睡覺的。

  『中午前就能收集所有明細。打算幾點攻進去?』

  這個時機點真的很難抓。

  「兩點。」

  『還真是會拖。那是誰要去呢?』

  「什麼叫做誰要去……?當然是我啊。一定要當面把話說清楚,能完整掌握所有計劃的人除了我以外也只剩愛麗絲而已。總不可能叫愛麗絲去吧?」

  『你要搞清楚,是要殺到敵人總部去,也該想想有多危險。你以為把話講完他們就會乖乖讓你完整地走出來嗎?』

  「所以才說要和美河談而不是和田原幫談。至少在哈囉企業的辦公室內,黑道們也比較不會太囂張吧?」

  第四代沉默不語,感覺好像聽到咬牙切齒的聲音。

  『我也一起去。聽到了沒有?』

  「咦?不過,第四代不是要負責行動組那邊?」

  『吵死了!那邊不會有問題,之後再會合不就好了?少囉唆!』

  通話被切斷,我看著手機螢幕嘆了一口氣。

  也是啦,真的有些牽強。但也不能只是把資料寄送過去後以電話告知對方。這種不痛不癢的方式毫無勝算,一定得有人衝進去才行。

  第四代願意陪著我,讓我頓時感到更踏實些。

  仰望著陰霾的天空,現在已經無法回頭了。

  『美河已經到哈囉企業了。高階主管上班了。』

  上午十一點,宏哥傳來這個消息。那時我人已經回到了NEET偵探事務所。

  「他沒有帶其他人嗎?例如像田原幫之類的。」

  『沒有,只有他一個人。總不可能帶著保鏢去上班吧?』

  說得也是。這樣很好。

  回頭望向床的一邊,愛麗絲已經在打電話指示少校了,大概是聽到我和宏哥的對話了吧。

  「……嗯,就按照預定在哈囉企業。請開始妨礙通訊的準備……嗯?不,開始時間是兩點。在那之前先待命。」

  她放下電話轉向我:

  「現在開始倒數計時了,準備好了嗎?」

  我豎起了大拇指。位於身穿睡衣的愛麗絲後方、掛滿整座墻壁的螢幕其中之一,顯示著接下來即將由愛麗絲針對哈囉企業系統設下的炸彈。

  涂滿整個畫面的紅色。小指被切斷的右手以及右耳被割下的男子抽象畫。雖然只花了我半個小時就完成了,自己卻覺得畫得很不錯。在這兩個標誌下大大地寫著「p.m.2:00」,沒有其他文字。

  拯救草壁昌也的行動,於下午兩點展開。

  只有熟知內情的人才會懂的簡單明快記號,現在正經由愛麗絲所攻破的安全防護漏洞流入哈囉企業的內部網路,即將使系統當機、占據所有主機並顯示於畫面上。

  開始行動了。我過了許久才發現到自己握著手機的手滲出大量汗水。

  第四代帶著小弟數人前來NEET偵探事務所時已過中午。從包包或超商塑膠袋內取出的銀行匯款明細一大疊一大疊地堆在我的面前。感覺開始有點頭痛了。

  「早知道應該先請你們分類的……」

  「現在才說太遲了!」第四代的態度很冷淡。

  花了將近三十分鐘,好不容易才從超過五百張以上的明細中分出只為了讓人蔘考用的單據。我太輕率了。當計劃遇到狀況才去想解決辦法就是會這樣。

  完成分類後將明細裝入向玫歐借來的波士頓包。兩億圓花得一干二淨,只剩下紀錄著現金動向的紙張而已。用手提提看,這和裝著兩萬張的一萬圓鈔票時相比實在是輕了許多。

  靠不住——但卻是我唯一擁有的,武器。

  不,真正武器應該還有其他的吧?

  用手提起包包後站了起來。

  「那麼,我出發了。」我對著穿小熊睡衣的背影說。

  愛麗絲回過頭來,跪在床上並招手叫我過去。咦?怎麼了?

  當我靠近時,如同某次一樣被輕輕摸了摸頭,害我嚇一跳向後方彈開了將近兩公尺。

  「祝你武運昌隆。」

  對愛麗絲而言算是很短的一句話。也因為如此,反倒一直在我耳邊縈繞不去。

  「嗯,怎麼了?第四代也想要嗎?」

  她忽然往前傾,對著站在我背後的第四代招手。

  「少在那說夢話了。」

  「大姊,請你也摸摸我們!」

  「我也要!」

  「別再耍白痴了!走了!」

  拉麵店廚房後門前的大鐵桶座位上,只見阿哲學長一臉不悅地坐著。

  「為什麼只有我被排擠……」他用故意讓人聽見的聲音呢喃著。

  「……沒有人排擠你啦。」

  「可是都不肯告訴我詳情。」

  「昨天在電話中不是跟你說過了?」就連匯款都拜託你了。

  「腦袋一片混亂,實在聽不懂。」

  喂喂,那是我的錯嗎?是我做錯了嗎?

  「所以我也跟鳴海一起過去,可以吧?」

  「這……可是學長要待在行動組才行啊。」

  「之後再會合不就好了?」

  這兩人為什麼偏偏在這種地方如此相像!?我回頭望了領著一堆手下陸續走下緊急逃生梯的第四代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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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
 樓主| 發表於 31-12-2012 15:41:02 | 只看該作者
  「阿哲二哥也要去嗎!?」

  「帶著最強兩人組一同殺入敵營,真不愧是大哥!」

  「一定要做掉所有員工!」

  小弟們聽了學長的談話而興奮不已。不不,他們是不是誤解了?我們可不是去打架的啊!

  「那我們就先走了!」

  「記得要先換衣服,別給我別著代徽動手。」

  「遵命!」

  小弟們分別騎著各自的機車離開。

  「這些傢伙全都沒有危機意識。」第四代喃喃自語。這點我也同意。

  此時,明老闆從廚房後門探出頭來:

  「喂,要不要先吃了再走?」

  我們不經意地互看對方。

  「反正還沒吃午餐吧?鳴海,你怎麼走路歪歪的?至少先吃個飯吧。」

  雖然是中午時刻卻空無一人,從左至右的椅子分別坐著第四代、我和阿哲學長。三人面前分別擺著一個冒著白煙的大碗公。拉麵上並沒有叉燒肉片,而是放著一片厚厚的炸豬排。

  「這算是祈求好運。(注:炸豬排的日文「TonKatsu」和勝利「Katsu」諧音)」明老闆說。「我看你們大概又要搞些危險花樣了吧?真是的,明明就還是小鬼。」

  她的心意讓我感到很高興,但誰會把炸豬排放在拉麵上啊?這種Sence實在有點……但包括我在內,第四代和阿哲學長都默默拿起了筷子。若說這座城市中有最強的人,那絕不會是坐在我身旁的前拳擊手或少年黑幫老大,而是——

  「啊,飯錢我已經從鳴海的薪水裡扣了。」

  原來不是要請我們喔!

  用筷子稍微夾起拉麵上的炸豬排,發現下面布滿著辣椒粉和大蒜泥。哇啊!光用看的就快要噴鼻血了。偷偷瞄了一眼第四代和學長的碗公,結果都是很普通的湯。為什麼只有我要遭受這種酷刑?真叫我吃下這種東西嗎!?

  「你啊,難不成忘了我跟你說過的話?不是叫你別插手這件事了嗎?」

  明老闆從櫃檯另一邊將身子挺出來靠近我的臉說。她抓住我的下巴,嘴角露出就算是老虎來都能把給它吃掉般的冷笑。我整個人像凍僵了一樣,只能在那張嘴閉嘴。不說還真的差點忘了,我居然完全忽視她所說的話。完了,要被吃了。

  (插圖140)

  「聽好,全.部.給.我.吃.掉。」

  一副像是拿著燒燙鐵棒威脅我般的口吻,說完明老闆才肯放鬆捏著我臉的手。

  「阿哲、阿壯,這是我的員工。不要讓他受傷了。」

  「知道啦。」

  已經迅速將炸豬排拉麵給吞下的兩人同時回答。

  ﹡

  穿過首都高速公路到達位於對側的哈囉企業辦公室,時間是比預定早些的一點四十五分。第四代將smart停在路肩。

  從車窗望探五層樓的建築物,感覺比昨天看到時還要大些。不,冷靜點,並不是什麼大公司,背後的靠山只是一群沒用的小雜碎黑道;而我將要執行的計劃也並非什麼大賭注。

  我把背靠在椅背上呼了一口氣。啊,慘了,心悸越來越劇烈了。

  「喂,不下車喔?」

  坐在後座的阿哲學長說:

  「現在這個姿勢讓我很難過。」

  「是你自己說要跟來的。」

  第四代以厭煩的語氣回嘴:

  「我根本沒有打算要載三個人,白痴。」

  smart原本就是一輛兩人座的小車,阿哲學長則硬是擠進了後車廂中。我一邊想辦法恢復正常呼吸一邊回答:

  「也不能太早。會讓對方有思考的時間。我們要等到兩點。」

  「為什麼是兩點?」

  「因為銀行三點關門。我覺得一小時應該是最適當的時間……雖然只是靠第六感。」

  「這跟銀行關門的時間有啥關係?」

  「這個嘛……」

  昨天不是已經在電話中說明過了嗎!?明明就已經解釋過了!

  正要選擇簡單的文字做說明時已經到了兩點。「出發了!」第四代話一說完馬上就將車門打開,並將我踹到馬路上。

  哈囉企業裡並沒有設置像櫃檯的服務小姐那樣貼心的職位,只在辦公室的玻璃門前有一支電話,這就是查詢預約狀況的系統。

  「請問,美河社長在嗎?不,我們沒有預約。」

  電話的另一端感覺有些匆忙。這也沒辦法,因為公司內所有的系統都被愛麗絲給破解並凍結了起來。

  『請問,您是哪位?』

  第四代從我的手中搶走話筒:

  「告訴他是雛村壯一郎就知道了。」

  結果效果奇佳,馬上就被請了進去。我是不是也應該變得更反社會一點呢?

  「聽好,阿哲。絕不要先動手。」

  「彼此彼此。」

  阿哲學長輕描淡寫帶過,接著將玻璃門給推開。

  會客室沙發上坐著一名看似神經質、年約四十出頭的男子等待我們的到來。就是昨天看到的那名男子——美河。但房裡不只美河一人。隔著一張會議桌、站在對面窗戶旁的是淺咖啡色太陽眼鏡男,另外加上穿著類似的兩名黑西裝男。當我看到這樣的景象時,不禁楞在房門口。

  果然還是沒辦法完全不和田原幫有所接觸。大概是美河看到了被入侵的電腦畫面才叫他們來的吧?光靠宏哥獨自一人實在是無法掌握美河和田原幫的動向,可惡!

  第四代推著我的屁股把我推入房內。

  太陽眼鏡男依序觀察我們三人的臉,並露出一臉詭異的笑容,但他沒說話。相對地,美河則顯得有些煩躁:

  「幹下那件事的人就是你們?」

  不打聲招呼、不請客人坐下,立刻切入話題。

  「你們不都還是學生而已?為什麼要插手管這件事?」

  「雛村,你是沒有聽到我說的話是不是!?」

  看來太陽眼鏡男已經不想再裝作一般人,用低沉的聲音叫囂。黑道們繞過會議桌將我們三人給包圍住。

  「媽的,拿著那什麼包包啊?你們以為還了錢就沒事了嗎!?」

  其中一名黑西裝用手掌拍打我手上的包包。開始耳鳴了。這下慘了,好像快要貧血暈倒了。

  「我們可不是來找你們談判的。」

  第四代說完,輕輕推了我的背一把。我回過神來、調整呼吸,怒視眼前的美河。沒錯,別管田原幫了。

  「我帶來你所要求的東西,美河先生。」

  「什麼?那女人呢!?」

  「喂,別動手!這裡是公司內!」美河發出慌張的聲音。「請你們閉上嘴,我來談。」

  阿哲學長將黑西裝推開,讓我坐在美河對面的沙發椅上。人工合成的沙發皮比我想像中還要冰許多。心臟好像快要融化從耳朵裡流出來了。

  就從現在開始——從現在開始就是我的戰場了,已經沒有人會幫助我了。

  將波士頓包放在中央的玻璃桌上。

  「光拿錢不行,帶女孩過來。」美河的態度變得強硬。我搖了搖頭:

  「我們先談錢的事情吧。我已經將兩億圓交給你了。」

  「什麼?」

  「我並沒有帶現金過來。你們不是有個由外籍員工組成的任意團體互助公會嗎?所有的錢都匯進互助公會的帳戶裡面了。」

  「你到底在說什麼啊?」

  美河的說話聲中多了一股黏膩感,蒼白的臉頰開始泛紅:

  「存得進去才有鬼!有高達兩億圓,你在銀行櫃檯怎麼說明的?沒常識的小鬼所說的謊果然荒唐。」

  是這樣嗎?那你大概從現在開始就能體會到,當這些沒常識的小鬼們大量集結起來時會做出多麼荒唐的事情。

  我拉開了波士頓包的拉鏈。

  「我並沒有一次就把它全存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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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
 樓主| 發表於 31-12-2012 15:41:14 | 只看該作者
  拿出裝在裡面的其中一疊明細,並將它撒在桌面上。美河取出其中一張並將明細念出來,臉色立刻大變。再一張、另一張……確認這些明細所存往的帳戶後,美河的臉上感覺血色盡失。

  「……這、是什麼!?」

  「因為我們認識很多人。只需要前去銀行說是捐款匯進去就好了。大家都很願意幫忙。」

  「笨蛋,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還有,不止如此而已……」我打斷美河的話、乘勝追擊:「這筆錢最終應該還是會流向國外或岸和田會吧?所以就先幫你省去這些麻煩。」

  最後的王牌。從口袋中取出一張文件拿給美河看,美河以顫抖的手將文件拿起,一遍又一遍地看著書面內容。看到他的眼球詭異地不停轉動,就能很清楚看出他在做什麼。

  「怎……」

  「已經加以處理,預計在下星期一營業日時,將互助公會帳戶裡的兩億圓以捐款名義轉入岸和田會會長的帳戶裡。」

  「笨蛋,怎麼可能做這種事?那是個人帳戶,而且帳戶所有人是草壁!」

  美河呈現歇斯底裡狀態。

  「喂,你們這些傢伙乾了什麼好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原本安靜站在一旁的太陽眼鏡男也開始激動了起來。我的心跳聲已經大到就連自己在說什麼都聽不見了。就是這裡,只要突破這裡就好了。

  「所以建議你們要多學點網路安全防護的知識。雖然和像這種隨意就遭人入侵電腦系統的公司人士說這些,大概也很難理解。」每當我多說一句話,乾渴的嘴巴就會陣陣疼痛:「銀行的系統也是透過網路連線的。只要線路相連著,就沒有駭客辦不到的事。挪動帳款根本就不需要本人的確認。」

  「怎麼可能有這種事!?如、如果真發生這種事——」

  我根本就不理美河所說的話,逕自拿起包包站了起來。該打的牌都打了,是時候撤退了。

  「給我站住!該不會是想這樣就落跑了吧!?」

  「就是這個意思,閃開。」

  「不要噴口水,小癟三。」

  阿哲學長和第四代站在左右保護我。

  「搞屁啊!」

  撞擊聲彷彿傳到腹裡。臉上被揮了一拳的第四代、腹部被人膝擊的阿哲學長,居然都面不改色,反而是沒被人打的我閉上眼睛縮起了身子。一條血痕從第四代的嘴角流下。

  明明是動手方的黑道卻驚訝地往後退了一步。淺咖啡色太陽眼鏡男瞪大眼睛,而坐在沙發上的美河則更顯訝異。雖然如此還是硬著頭皮說話:

  「等等,話還沒講完,為什麼要做這麼無聊的事!?」

  「都已經說完了。我們只是來和你說這些的。」

  我為了不被人發現手肘在那抖個不停,故意將雙手插在背後回應:

  「星期一當天就會轉帳,你聽懂意思了嗎?請你們在那之前放了草壁先生。光是把錢交給你們對我們而言太沒保障了,所以才會選擇這麼做。」

  快速將話說完後,我跨過了椅背走出會客室。「等等,你們這些傢伙!別開玩笑了!」太陽眼鏡男的怒罵聲被最後一個走出來的第四代以房門給遮蓋住。

  「我們回去吧。」

  一邊和以懼怕的眼神看著我們的女員工擦身而過,一邊跑步通過辦公室走廊。當衝出玻璃門外時,才發現自己的額頭和背部被無法想像的大量汗水給弄濕。

  「媽的,下次見到那傢伙一定讓他死得很難看!」第四代邊擦拭嘴邊的血邊說。

  「事情還沒結束吧?不要掉以輕心了。」

  我聽到阿哲學長的話後緊咬住嘴脣點頭回應,然後三人一起奔跑下了樓梯。

  ﹡

  「對了,鳴海。那些人為什麼會這麼慌張呢?」

  從背後的後車廂傳來阿哲學長的聲音。第四代所駕駛的smart避開正在塞車的國道,並以相當快的速度穿梭在複雜彎曲的小巷道中。

  「因為我跟他們說將兩億圓全都捐給岸和田會了。」

  我這樣說明他聽得懂嗎?有點擔心。

  「也就是說,若採取那種方式挪動金錢,馬上會被國稅局給盯上。一開始轉入的帳戶是和哈囉企業相關團體的帳戶,這只要一查就知道。一旦開始調查,到目前為止默默進行著的洗錢手法就有可能會被發現。這些人想要保護的並不是兩億圓,而是岸和田會。」

  「什麼——?」阿哲學長髮出似懂非懂的聲音:「所以說鳴海是想把他們的非法勾當公諸於世,是嗎?」

  「不是這樣的。」

  如果只是想公諸於世,那乾脆直接報警還比較快。但尼特族偵探並不是警察。只是盡力去完成被委託的案件而已。

  「到了。」

  smart停在大型停車場的邊緣。阿哲學長一副覺得很擠的樣子,從我脖子旁邊將頭伸了出來觀看窗外。廣大的占地對面有棟平平的建築物。

  「……銀行?」

  「沒錯。也就是草壁昌也設有互助公會帳戶的分行。」

  我發現到停在停車場另一側的白色箱型車。

  「那不是平板幫的車嗎?」阿哲學長似乎也發覺到了。第四代拿出手機:

  「我們到了。看到了。準備好隨時衝出來。」

  簡短的說明後,繼續保持通話。

  「喂,鳴海。我完全搞不懂,趕快說明!到底乾了什麼事!?」

  阿哲學長在我耳邊吼叫。

  「吵死了,阿哲!安靜點!」第四代說。為了能隨時下達指令,手機依舊保持通話狀態。我小聲地再次說明:

  「捐款還沒開始進行。我和他們說下星期一銀行營業就立刻轉帳。今天剛好是星期五,銀行馬上就要結束本周的營業。如果錢被捐出去,就會被國稅局知道。如果你是美河會怎麼做?」

  「……想辦法去取消吧。」

  「說得沒錯。只不過『帳戶的所有人是草壁昌也。』」

  「啊……」

  看來學長也終於明白了。

  但這些畢竟都只是紙上談兵。若無法連結到預期結果就一點意義也沒有。看看手上的手錶,已經過兩點五十分。再度感覺到胃開始緊縮了起來。

  不知是否會成功?會不會有什麼破綻呢?我是否有成功地說出該說的話?一邊將滲出手汗的手掌開開合合,一邊靜靜地看著行駛在車道上的車影。還沒嗎?還不來嗎?難道是我的方法不對,是否已經被揭穿了?

  「喂,但是怎樣能讓它捐款的?帳戶所有人是草壁,不是嗎?如果本人不去,哪可能轉帳高達兩億圓?」

  「你都沒在聽是不是?」第四代開口了:「應該是愛麗絲動了什麼手腳。」

  就在這個時候。

  有一輛車——黑色箱型車,從車道左彎後進入了停車場。我差點叫了出來。箱型車的後方有個大大的凹陷。千真萬確,這一定是被平板幫的貨車給撞凹的。我用和呼氣差不多、更像是要安撫自己心跳的微弱聲音說:

  「就算是愛麗絲也辦不到那種事。」

  舌頭就快要發抖了。入侵銀行的帳戶資料並挪動帳戶裡的錢,這種誇張的事——不,說不定愛麗絲真的辦得到。但是沒那種時間,更沒那種必要。

  箱型車的車門被用力開啟。走下車的是灰色西裝和有些髒的羽絨外套等幾個人影,四個……不,是五個。

  「我所做的只是將兩億圓分批存入帳戶。其他的都是我亂掰出來的。」

  第四代一瞬間以難以置信的表情看著我。

  沒錯,大部分都是唬爛的。欺騙人時的黃金原則——就是在眾多的事實中混入為達目的所使用的謊言。利用了從超過數百人帳戶中匯入款項的明細,以這種大量的事實,我掩飾住了在那之後的謊言。

  我們的目的是要保障草壁昌也的人身安全。因為不知道他被軟禁在哪裡,也無法主動殺入敵陣;所以倒不如讓對方將人帶到特定的場所。告訴他們草壁昌也本人若不出現將會造成致命傷害的理由——

  「我看你將來不是尼特族,而是詐騙族。」

  第四代喃喃說著這句話,我根本沒專心聽。第四代再度對著手機簡短說了幾句話,背後傳來後車廂開啟的聲音。駕駛座的門也被開啟,冷風吹在我臉上。

  從箱型車走下的第五名男子。先前曾在照片上看過,但現在卻看似憔悴至極,臉上幹練的表情也蕩然無存。

  玫歐的父親。

  在另一側,平板幫的白色箱型車門開啟,看到一群掛著太陽眼鏡、頭帶全罩式安全帽及口罩將臉給遮住的小鬼們走下了來。在令人窒息的緊張中、隔著車窗的寂靜世界裡,黑道們正在大打出手。

  又看到從黑色箱型車的駕駛座和副駕駛座衝出了兩人,我的內臟就像是被鋼索給纏繞住般地疼痛。對方也是六個人,手上還拿著伸縮警棍。轉眼間,兩名平板幫的小弟被打趴在柏油路上,而第四代和阿哲學長則分別和兩名敵人扭打並被拉離黑色箱型車。我拉開了汽車門鎖。但從微微開啟的車門聽到一陣叫罵聲,我整隻腿都軟掉。我出去做什麼?反正也幫不上任何忙。

  逗留在汽車旁的兩人抓住草壁昌也的衣領想將他拉迴車內。這樣不行,若是被拉迴車內就完蛋了,不會再有第二次機會了。我用力推開車門滾落在停車場上,耳邊傳來凄慘的哀叫聲以及肉搏聲。距離箱型車大概有十公尺以上,我的腳、我的腳完全不能動。

  就在此刻,我的視線隔著一段距離和草壁昌也瞬間交會了。

  從他的眼神中浮現出的盡是「放棄」兩個字。

  一邊嘆息一邊隨著對方拉扯而主動想要回到車內。搞什麼!至少反抗一下吧?我們是來救你的呀,難道不明白嗎!?我一邊喊著無法理解的語言一邊跑著。橫跨在我與汽車間的絕望距離,緊接著讓草壁昌也坐上車的黑道正打算將車門滑動關起來。完蛋了,來不及了——

  「——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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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
 樓主| 發表於 31-12-2012 15:41:25 | 只看該作者
  少女突如其來的喊叫聲在這緊張時刻傳來。咖啡色的風。完全不知道玫歐嬌小的身體到底是從哪裡飛奔出來的。她伸出的手就好像刺穿了黑色的車體一樣,插入了打算關閉的車門門縫。

  骨頭碎裂的聲音傳遞到我在的位置,玫歐就連尖叫聲都發不出來。她以被車門夾住手臂的姿勢跪倒,但另一隻手依舊抓著車窗。一名走回來的黑道粗暴地將她的辮子給扯了起來,打算要將她從車旁拉開。住手!住手!

  就在這一刻,黑色箱型車內傳來男子凄厲的叫聲。我原本打算撲向緊握玫歐頭髮的黑道卻被他給擊倒,整個人一邊滾落到柏油路上一邊看到這一幕。

  黑色箱型車的車門就像是被彈開般地開啟,只見被人踹出車外的灰色西裝男、還有將快要倒地的玫歐手臂拉住的男人的手。

  「爸爸!」

  在混雜不清的怒罵聲中,不知為什麼唯有玫歐的聲音顯得特別清楚。從車內跳下來的草壁昌也順勢就將抓著女兒頭髮的黑道給擊倒在地,而那個傢伙的身體卻直朝我身上壓了過來。

  從那一刻起我就不大記得後來所發生的事了。

  依稀記得好像阿哲學長和電線桿幾乎是用扛起的方式,將他們父女倆抬到平板幫的白色箱型車上;另外就是勉強還記得第四代好像在我耳邊大吼著。

  當我醒過來時,已經被塞進smart的副駕駛座了。耳鳴一直傳到接近腰部的位置,似乎磨破皮的右臉頰感覺又熱又濕,連呼吸都感到不順暢。

  回到駕駛座的第四代也是氣喘吁吁的。smart的車體忽然加速行駛,而在我心中流過的時間也感覺到那股加速。猛力轉動方向盤,不論是白色或黑色的箱型車皆瞬間從我的視線內消失。當開出汽車道時,城市中那股令人懷念的聲音將我給包圍住。

  就好像被汽車的加速給吸收了,我的心跳也漸漸地、漸漸地平緩。

  「……請問,阿哲學長呢?」

  感覺自己的聲音有些模糊。

  「坐上另一部車了。必須先把草壁帶去藏匿一陣子。」

  啊啊,對了。

  我們救出了草壁昌也。剛才所發生的事情,連自己都還搞不太清楚。為什麼玫歐會在那兒?她的手沒事嗎?有沒有人被抓走了呢?大家都脫逃出來了嗎?

  草壁他……草壁昌也他是否對玫歐——

  陷入令人無力的疲憊感及遲緩的疼痛感中,感覺許多事好像都無所謂了。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明明是獲勝了,但不知為什麼當時就只想要好好睡一覺。

  「喂,振作點。是以你的名義動用了五百人來欺騙黑道的。你懂不懂啊?」

  第四代的聲音聽起來也模糊不清。

  「……這我知道。但我也沒做什麼大事,就連會成功的自信都沒有。」

  不知是不是因為聲音在顫抖,就連聆聽自己談話的自己意識是否是模糊都分不清楚了。

  「我也沒想到會成功。人被欺騙時大概就是那個樣子吧。」

  「……讓愛麗絲入侵電腦是為了展示我們的能力。因此那些人才會誤以為我們連銀行帳戶都可以動手腳。請少校妨礙通訊也是為了不被查到我們的電話。我想對方應該不至於完全被我給唬住,說不定還抱著懷疑的態度。但如果事情有個萬一……那就無法輓回了。」

  再來就是等到時間快到才衝進去。這全是為了讓美河浮現「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將草壁昌也帶到銀行看看好了」的想法。我就是賭上他「為了保險起見」這點。

  藉助大批人的幫忙,利用對方的誤解、猜疑、自保——終於才勉強有辦法達成目的。

  但若玫歐沒有出現一定會失敗。

  我到底在做什麼啊?牽連了數百人在內,我卻幾乎都是靠別人動手。在最後的最後,什麼事都無法做到。

  我想,勝利的人是玫歐,並不是我……

  副駕駛座下擺放著被壓扁的波士頓包。愛麗絲曾說過,務必記得帶回去還給玫歐,所有答案都在裡面。

  不過,這種事現在都已經無所謂了

  總之——好累。心裡只想著今天好想放假。將頭靠在座椅上、閉上雙眼。一邊聽著smart的引擎聲,一邊進入了短暫的休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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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
 樓主| 發表於 31-12-2012 15:41:41 |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玫歐興高采烈地挑選著衣服。每隔兩分鐘就更換上衣或是更換綁頭髮的彩帶,並打開書房房門不停詢問意見:「助手先生,你覺得這件怎樣?」隨便,都可以啦!真是的。

  電線桿和石頭男露出苦笑,而第四代坐在桌上擺著一副臭臉。原本充滿男子氣概的平板幫事務所氣氛全都給破壞了(不過,自從玫歐出現後一直都是這樣)。

  事件發生後經過了一整晚,現在是星期六的上午。

  由於熬夜和受傷的關係,我昏厥在第四代的車內,聽說用快速肘擊都無法叫醒,直接被抬到了事務所的床上。所以對事件後續的發展不太清楚。啊啊,慘了。一直沒和姊姊報備卻住在外頭兩天,一定會挨罵的。

  「喂,衣服隨便就好了,趕快給我滾出去!這件事不是已經解決了?不要賴在這裡不走,草壁也在等著你!」

  第四代毫不掩飾他的不耐煩,對著書房的門大聲喊叫。

  「好的!老大先生謝謝你!再等我一下吧!」

  回應的是天真無邪的聲音。

  「請問那個人現在在哪裡?」

  「在我認識的醫生那裡。雖是說內科醫生,不過也沒其他地方可去,田原幫的手下們都在打探。他只是有些虛弱,沒有受多大的傷。」

  話又說回來,第四代當初為什麼如此確信草壁昌也的手指安然無恙?不單是手指而已,就連一雙耳朵都是完整無缺的。確保他的安全後,發現他雖然極度憔悴但也沒受到任何傷害。

  「你也幫幫忙,這種事稍微想一下不就知道了?」

  第四代對我翻出無奈的白眼。

  「田原很想把他塑造成私吞嫌疑犯,不是嗎?若想要假裝成自殺處理,缺只耳朵或缺隻手指,被岸和田會的人看到會作何感想?一看也知道是被軟禁並遭受虐待。到那時候就有可能被懷疑為什麼逮到人之後不馬上將人交出來了。所以他們才必須保持草壁的身體完好無缺。那些耳朵和手指大概是從出槌犯錯的小癟三身上割下來的。」

  難怪說是隨便的恐嚇。一聽說明才了解原來是很簡單的道理。儘管這世界通常就是這個樣子,感覺卻像是凄慘戰敗後繼續迎接另一個早晨。

  「是草壁主動要求想見玫歐的嗎?」

  「沒錯,他也說他會付錢。但卻半句道謝也沒有。所以我才會討厭黑道。」第四代似乎不吐不快:「記得跟愛麗絲講,帳款一定要算清楚。我們可不是做義工的。」

  原來如此,還是要見玫歐啊。

  那麼——果然是玫歐獲勝了。

  雖說這也不是什麼輸贏的問題。

  「……你們有間草壁嗎?」

  「問什麼?」

  「為什麼要叫玫歐帶著錢逃跑?」

  為什麼不選擇其他手段呢?即使是為了自保,應該還有其他選項的。何必採取這種讓自己和玫歐都無法動彈的方式,根本就沒這必要不是嗎?

  「這種事有啥好管的,何必要知道?只會讓愛麗絲高興而已。」

  「說得也是沒錯啦……」

  「還有不要自己知道的事還明知故問,只有這種討人厭的地方跟你的飼主很像。」

  被單刀直入地批評,我縮起了頭來:

  「雖然是知道沒錯,但很多地方還是無法了解。」

  對愛麗絲而言,這些雖然是真實但卻不是事實。

  再加上,愛麗絲針對我的計劃中所提出匯款帳戶的要求,到了事件結束後她都還是堅持不告訴我任何訊息。

  第四代「嘖」了一聲,並抓亂頭髮:

  「你看一下你在監視超市時,草壁他所購買的物品。」

  「……咦?」

  那不就是……

  愛麗絲也在調查的事。難不成第四代已經看出在這裡頭的含意了?

  「這個嘛……像是菜刀、止汗劑、針和縫線、打火機。」

  「不是也有剪刀還是刀片之類的?」

  你怎麼會知道呢?我驚訝地眨著眼睛。

  「一看不就知道了?那些是切下手指的道具。」

  手指?

  「就是犯錯時切下手指以示負責。要不要詳細說明?雖然很少會有人自己做這種事。電影中常看到將手心朝上那些都是騙人的,其實應該是將手背朝上把手指彎上來,用菜刀之類的固定住再剁下去。」

  啊……原來購買免洗筷和大膠帶就是為了這個。我不經意地想到那種笨拙而血腥的畫面而感到背後涼涼的——草壁昌也獨自一人在陰暗的鐵皮屋內,將小指放在有如小學生美勞作業的速成型斷手台上。

  「在當時的情況下應該也無法去看醫生。手指的截斷面因為骨頭還卡在裡面而無法縫合。所以必須先用剪刀或小刀把它削短,再將周圍的肉集中起來縫。清涼噴霧其實就是麻醉用的。整罐噴在手指上,一段時間內什麼都感覺不到。」

  我想我聽完這些話時,大概已經臉色鐵青了吧。

  「……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所以他才會躲在岸和田會會長家附近吧。大概是為了當所有安排都成空時,打算切下手指找對方直接談判吧?」

  「啊……」

  黑道真的都是一群白痴,第四代吐出內心的話。

  「差不多準備要去安排車了。」

  第四代站了起來,正當將要走出事務所時,回過頭來說了一句:

  「草壁他大概也希望能保住洗錢的途徑。」

  鐵門緩慢地關上。我嘆了一囗氣。由於愛麗絲不願說明,這次反倒是第四代比較像偵探……正所謂物以類聚吧。

  這其實是很簡單的道理,只是我自己太笨了而已。

  只不過,若將現有答案直接寫在答案紙上大概會被打叉吧?表達方式太過諷刺了。我一想到草壁昌也為了保護自己家人所下的悲壯決定,就感到不寒而慄。

  一邊閃躲追兵一邊逗留在城市內,他還到處打了電話。其實那不是為了逃亡國外用的,而是在尋找送錢到國外的媒介。

  他只是想將岸和田會託管卻遲遲無法洗淨的那筆兩億圓,想辦法把它處理完而已。

  我看著腳邊。波士頓包感覺就像是某種生物脫皮後留下的外皮。所有答案。

  「決定好了!」

  書房的房門突然開啟,玫歐衝了進來。

  充滿飄逸感的純白色皺邊洋裝,大膽地裸露出肩膀。雖然才四月而已,難道這傢伙的腦袋一年四季都是夏天嗎?由於是短袖,所以可以看到綁著繃帶的左手肘——也就是在當時想要抓住父親的手。

  玫歐的手——確實是抓到了。

  「你的手沒事吧?」

  「咦?啊,嗯。雖然還有點疼,不過骨頭應該沒事。玫歐第一次去照X光,好好玩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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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
 樓主| 發表於 31-12-2012 15:43:56 | 只看該作者
  這傢伙的人生好像真的滿快樂的。

  「……你怎麼會出現在那裡?」

  跟你說過幾百遍不要獨自一人跑出去,但我的追究就好比喪家之犬的咆哮。玫歐的表情瞬間沉了下來:

  「那個……這……對不起。可是……」

  玫歐瞄了一眼站在入口處的電線桿和石頭男。

  「我有跟他們說呀?說玫歐也想去。他們就帶我去了。」

  我也轉頭直視兩人。電線桿和石頭男面紅耳赤地低下頭來。別這樣,好噁心。難道這些人對女人完全沒有抵抗力嗎?

  「大哥,請你饒了我們吧。這件事昨天已經被壯大哥罵得很慘……」電線桿雙手合拜、頻頻向我低頭道歉。

  我搖搖頭,其實根本沒有想要責怪他們的意思。

  因為獲勝的是玫歐。

  「助手先生,你的傷也沒事嗎?」

  「嗯——?還好,沒什麼大礙。」

  用手觸碰被紗布蓋住的臉頰。這種東西根本就不算是受傷。和其他人所付出的代價相比,跟灰塵差不多。

  和草壁昌也與玫歐所背負的東西相比……

  「……玫歐一直都知道嗎?」

  「嗯?」

  「爸爸為什麼要一直逃亡?為什麼叫你把錢藏起來?為什麼不去報警的原因?」

  「太難的事情我不懂……」玫歐歪著頭。「不過那棟大樓是爸爸和媽媽和玫歐住在一起的地方。如果沒有爸爸在,大姊們也會很困擾。所以我才相信他一定會回來的。」

  能夠再回到「哈囉皇宮」生活,玫歐直到現在都還相信著。相信一切都會恢復原狀。

  而草壁昌也本人也深信這樣一個奇跡的出現。

  在那通電話中最後大喊的一句話——只對著玫歐說的泰文。

  「那句話……我不太懂是什麼意思。他說『你有很多母親』。不知道是不是在說住大樓的大姊們?有很多人所以別擔心,是這種意思嗎?」

  這句話穿過了玫歐,傳到了愛麗絲耳裡。

  才這樣就能解讀意思也不簡單。

  他是為了保護那棟大樓。

  為了保護從亞洲各國集結到他身邊的——家人。

  他最害怕的一件事,就是手邊握有來路不明的骯髒資金——也就是說害怕「哈囉皇宮」的洗錢能力已達到極限這件事被岸和田會給知道。一旦岸和田會得知這件事,他們一定會拋下「哈囉皇宮」而不管。若是放棄這項洗錢工具,黑道們為了避免招蜂引蝶,必定會將做為過濾裝置的「哈囉皇宮」鏟除,而居住在內的人們就無法繼續待在日本了。就算是去報警也是一樣的結果。

  所以才選擇逃跑。

  更令人訝異的是,他真的裝作是自己私吞現金。由於實在無法再接近住處,所以才會打電話給玫歐叫她把錢給帶走。美河和田原幫應該也都感到驚訝吧?因為根本不知道草壁昌也的目的是什麼。

  也就是說,為了不被岸和田會察覺到還有「未洗乾淨的餘款」,所以裝作「不洗錢而私吞」的樣子。有誰會查覺得到這種事呢?不過這就是答案了。他能做的只有爭取更多時間。拚命地逃亡、掙扎、祈禱並等待奇跡的發生。真是傻瓜,怎麼可能還會恢復原狀呢?

  但玫歐卻笑笑地搖頭:

  「沒那回事啦。因為爸爸他還活著。只要活著就沒問題。總有一天會恢復的。」

  只要還活著……

  玫歐背對著我蹲下去並拉開波士頓包的拉鏈。用手摸索裡面。所有答案就藏在手提帶背面的隱藏內袋裡。我沿著縫線尋找並將裝在裡面的東西給拉出來。

  那是一支我曾經看過,和草壁昌也所使用同款的純白色手機。將手機打開,出現了以南國某處海灘為背景的男女合照待機畫面。照片中間悶不樂的草壁昌也大概是剛過三十的年齡,而陪伴在旁的女生和玫歐長得一模一樣。

  答案總是很簡單。雖然我不知道愛麗絲是如何發覺到這件事的。

  草壁昌也根本就不需要和玫歐保持聯繫。因為隨時都能得知她的所在位置。

  因為玫歐的身旁——一直都有媽媽陪伴著。

  「助手先生,你怎麼了?」

  玫歐試圖從背後偷瞄,我趕緊將手機壓回了內袋裡並拉上了拉鏈。因為草壁昌也曾說過要等她長大後再拿給她,所以現在姑且就尊重他的意思好了。

  回想起來,其實他也一直和太太在一起。

  每個月特地用這個包包運送洗錢資金,大概不只是為了防止遺失或遭竊而已吧?

  我和玫歐被電線桿和石頭男夾在中間走出事務所,並搭乘電梯下到一樓。從鱗片形的雲朵中照射出柔和的春光,星期六的中午前一刻。大樓前的斜坡車道上第四代的CIVIC(這個人到底擁有機輛車啊?)開著後門等待我們。

  正當坐上車的瞬間,玫歐回過頭說:

  「對了,助手先生。我會照你和我說的話跟我爸爸說。」

  我張著嘴巴,說什麼?

  「如果不行,到時就麻煩助手先生了。當玫歐十六歲時,助手先生應該也十八歲了吧?」

  如果不行……這是什麼意思?麻煩我又是什麼意思?

  「很多事情都謝謝你。超級……謝謝你!」

  看著行駛而去的CIVIC3,電線桿忽然冒出一句話。

  「果然還是得向大姊報告。偷情實在是不應該。」

  石頭男回應:

  「不過做大哥的應該就要讓人多說些閒話才對。」

  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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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樓主| 發表於 31-12-2012 15:44:07 | 只看該作者
  忽然發覺我的春假已接近尾聲,時光飛逝的一星期。

  昨天目送玫歐離開後馬上就前往「花丸拉麵店」打工。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家,好一陣子沒在家裡睡了,直到艷陽高照從窗簾的隙縫直射到我的雙眼才終於醒過來。睡眼惺忪地看了時鐘,已經十點了。

  「已經沒有你的早餐了。」

  迎接換好衣物走下一樓的我卻是姊姊如此冷漠的一句話,只好以香蕉和橘子果腹後回到了房間。從今天起已經通過試用期將要開始正式打工了,所以到時候再來吃員工餐就好了。

  對我而言事件早已結束,但還是會不自覺地上網搜尋是否有相關的新聞。

  直到昨天為止,我的危機意識全都麻痺了。現在冷靜地回想,我所做過的事幾乎都和犯罪擦身而過。踏入哈囉企業時也曾被員工看到我的長相。我還算好的,平板幫那幫人所挑起的暴力行為都已經可以遭到起訴了。

  到目前為止,在銀行停車場發生的襲擊事件並沒有被公開,我的身旁似乎也沒有警方介入調查的跡象。但我確實做了一件會被田原幫給盯上的的事(關於這點,第四代對我說別太在意、不會有事的),我真的會沒事嗎?對於從明天開始是否真的能恢復普通高中生活而感到不安。

  學校鐘聲大約在十點半響起。

  我不予理會繼續漫無目的地瀏覽著網頁,此時聽見有腳步聲走上樓梯。

  「一個叫什麼桑原的輕浮男人在門口,說是來接你的。」姊姊說。我嚇了一跳從椅子上彈起來。是宏哥嗎?

  家門前停著那輛藍色的進口車。

  「你姊姊好漂亮喔,介紹給我好不好?」

  宏哥看到我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這個人真是……

  「請問……有什麼事嗎?怎麼要過來不先打個電話給我呢?」

  「若是打電話給你可能會逃跑。」

  從停在宏哥背後的車中傳來少女的聲音。我驚訝地伸直了背。後座的車窗開著,看見了小熊布偶和光澤憂麗的的黑髮。怎麼連愛麗絲也……?

  「反正你先上車再說吧。」

  宏哥開啟車門硬把我塞進愛麗絲的身旁後坐上了駕駛座。這天的愛麗絲穿著暖色系帶有些許鄉村風,多處採用格子條紋和皺邊的洋裝。這樣的裝扮看起來很像洋娃娃。

  「原來你的衣服款式還不少。」

  「如果可能,外出時我會盡量穿著喪服。但今天前往的地點沒辦法這樣做。」

  今天前往的地點?

  「你不是中午又要去『花丸拉麵店』打工?春假也只到今天為止,只剩下這陣子有空。宏仔,麻煩你出發吧。」

  「請問……是要去哪——」

  宏哥的車子以優異的速度加速行駛,而我被拋向後頭就連問題都給吞了進去。

  「小心點!禮物會被你壓壞!」

  被愛麗絲這麼一說,我立刻發覺到放置在座位旁邊的盒子。是個上面印有「花丸」標誌的黑色盒子。

  「禮物?」

  「是老闆特製的冰淇淋蛋糕。你該不會把它給壓壞了吧?」

  盒子稍微有點變形,蓋子差點打開。觀看盒子裡面,有四個以巧克力和裝飾用餅乾裝飾得美輪美奐的蛋型冰淇淋被乾冰圍繞著。

  「好像沒事……好特別的冰淇淋喔。」

  「是復活節蛋。」

  復活節蛋?

  「今天恰好是復活節。你難道也不知道嗎?就是為了慶祝耶穌基督被釘上十字架處死、三天后又復活的節日。幾乎所有的日本人都會大肆慶祝聖誕節,卻鮮少人知道復活節正確的時日。可能也是因為這天不僅是單純慶祝的日子,由于先有受難,奇跡才會具有價值。即使如此……」

  愛麗絲蓋上了盒子。

  「我也是高傲自居、無節操的日本人。只想享受冰淇淋的滋味。不論是受難日或安息日都交由草壁昌也處理就好。我們只須單純慶祝再度相逢的奇跡。」

  再度相逢的奇跡?

  我們的對話就此打住。

  愛麗絲凝視著駕駛座的椅背。宏哥則默默操控著方向盤。高級進口車感覺就像是被調教得很好的深海魚般、靜靜地滑過車道。到底是往哪裡開呢?和車站或「花丸拉麵店」都不同方向。

  (插圖155)

  「……你都不問任何問題嗎?」

  愛麗絲輕聲地問。

  「如果我問了你就會回答我嗎?」

  「不,大概什麼都不會回答你。」

  宏哥的肩膀似乎抖動了一下。他是在笑。如同以往,愛麗絲真是個令人憎恨的傢伙。我早就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所以也並不會責怪她當時為什麼什麼事都不和我說。

  「那我可以隨便說話了嗎?這只是我突如其來的想法,愛麗絲只要聽就好。」

  「隨便你。」

  面無表情的回應,但隔著小熊布偶,愛麗絲依舊緊握著我衣服的袖口。

  「——我一開始是打算將兩億圓全都匯入草壁昌也的帳戶,但愛麗絲不是阻止了我嗎?接著又把一部分的錢匯進互助公會的帳戶,剩下的就分散匯到各個不知名的帳戶裡。」

  愛麗絲輕輕地點了頭。

  當時我用電話告訴她計劃內容時,愛麗絲要求我做的就是這件事。也就是說,我向美河所撒的謊不只是有關岸和田會的捐款部分而已。

  其實草壁昌也的帳戶裡大概只有一千萬左右。即使只有一千萬圓的匯款明細,只要將大份量的明細擺在對方眼前,做為誘餌已經是足夠了。愛麗絲當時是這麼說的,而事實也確實是如此。我想對方根本沒有空去一一檢查五百人份的匯款明細吧?

  「雖然我沒有去調查過,這只是我的猜測,那麼多的帳戶應該都是岸和田會在各地以各種名義所持有的帳戶——沒錯吧?」

  愛麗絲的側臉略顯僵硬。自此之後是她所要保護的領域。

  「愛麗絲也進行了洗錢的勾當啊。」

  我彷彿嘆息般地吐出這句話。

  我想答案只有這個。

  將來路不明的髒錢分割,以不同的名義匯入數百人的帳戶中,隱匿匯款來源並還原給岸和田會。這就是洗錢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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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
 樓主| 發表於 31-12-2012 15:44:24 | 只看該作者
  但是為什麼?

  理由其實根本不須多說。愛麗絲只是代替冒著自身安全受到威脅還執意留在城市中草壁昌也,執行他所留下的任務。為了處理未洗乾淨的資金。為了不便岸和田會拋棄「哈囉皇宮」。為了保護——草壁昌也、玫歐以及依林姊他們的家園。

  這已經不是偵探的工作了。就如同愛麗絲自己所言。況且——

  「洗錢應該算是犯罪行為吧?若知道對方的帳戶,只要被揭露指使人匯款就會被逮捕。雖然我不是很懂,但我想採取這種方式並不是個好方法,可能被揭穿的機會也滿高的。所以……」

  我緊盯著愛麗絲有如洋娃娃般的側臉:

  「所以你才不告訴我任何事情,對吧?」

  匯款帳戶是愛一麗絲的指示,我只是聽從她的命令罷了。如此一來,我就不算犯罪了。是否真能如此稱心如意我倒是不知道,但這就是愛麗絲為了保護我而選擇的方法。

  我緊閉住雙脣。其實我很想對她這樣說……你說沒辦法拯救或保護任何人,那都是騙人的。但我卻無法以言語表達。

  理由是什麼?我不知道。

  歷經很長的一段沉默。轎車避開了塞車車陣,經過三座紅綠燈開上了寬敞的國道。

  「——你現在能夠體會將死去的言語挖掘出來的空虛了嗎?」

  愛麗絲以沙啞的聲音說。

  我點了點頭。這種事對誰而言都不具有意義,然而卻又無法不以言語來表達它。愛麗絲不斷地重複這種事,並一次又一次地割傷自己的心靈。

  「所以不管怎樣都無所謂了吧?玫歐和草壁昌也、我和你都還活著,也必須繼續活下去。岸和田會現在大概也已經知道私吞的真相了。即使如此,草壁昌也所背負的東西並不會消失;美河所闖下的大禍也必須由他和公司去善後。這就是黑道社會的規矩。再者,洗錢能力已達極限的事實也無法改變,只是稍微延緩了崩毀的時間罷了。不管偵探如何玩弄小技巧、爭取些許的時間,破壞過的東西是再也無法恢復的。雖然如此——」

  愛麗絲看著車窗外的景色。轎車開上緩緩的斜坡,四周的景象感覺似曾相識。

  「即使是如此,我們還是得活下去。將剩下的碎片東拼西湊以彌補裂縫,用斷掉的槳撥動水面。只要還活著就必須活下去——這是神在所有生命體上寫下的命令,即使是尼特族也不例外。所以現在就讓我們只想著還活著的人吧?你看,已經到了。」

  還活著的人——

  咦?到了?

  轎車安靜地停下,看來是某處的停車場。沿著柏油路面無限延伸的白色分隔線、寥寥可數的汽車車影。我將頭靠近車窗觀望外面,可以看到左手邊分為好幾棟的大型建築物。

  我知道這棟建築物。掛在寬大的正門玄關處的醫院名稱,我對它記憶猶新。

  「趕快下車吧,不要忘了拿探望病人的禮物。」

  愛麗絲一直用小熊布偶的頭推我的頭,我一邊像個傻瓜一樣呆呆地,一邊搖搖晃晃地打開車門下車。

  「聽說彩夏昨天恢復意識了。」

  花了好一段時間才終於聽懂宏哥所說的話。

  彩夏她……恢復意識了?

  「你站在那邊發什麼呆?」

  緊接著下車的愛麗絲用布偶頂住我的腰,並一邊拉著我襯衫的袖子一邊說:

  「你該不會都到了這種時候還說不想去探望之類的話吧?」

  「咦?啊,沒有……」

  想著還活著的人。

  玫歐曾說過,只要還活著,一定會恢復原狀的。為了能相信如此天真無邪的話語,我已經遭受過太多毫無意義的對待了。但還是……還是……

  即使不相信,奇跡它總是一點也不慈悲地、毫不關心地、沒有感動地發生在任何人身上。就算沒有人發現,就算沒有人感謝。

  「所以才會有四顆復活節蛋。你聽好,如果彩夏還不能吃冰淇淋,我就要吃兩個。聽到了沒有,鳴海?」

  「嗯,我在聽。」

  我微弱地點頭回應。

  宏哥笑笑地看著我倆,接著朝醫院玄關走去。愛麗絲推著我的背。用她那不可靠的手、不可靠的力量。

  那麼就——

  只要想著還活著的人就好了。

  我再度確認手上冰淇淋盒的重量,追隨著宏哥的背影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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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31-12-2012 15:44:32 | 只看該作者
後記

  今年——我第一次申報了所謂的個人所得稅。由於收入並不多,也只有在一家出版社出書,所以所得的計算也很簡單。我的工作不必定時上班,加上稅捐處離我家騎腳踏車只須十五分鐘而已——諸如此類的好條件齊備,但卻因為我生性懶惰而拖到最後期限的三月十四日才提出申請。計算必須經費時也是將所有發票都丟給友人處理,自己這麼懶散,明年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原本應該有更多的經費支出可報,但我卻把電費的收據全搞丟了。結果還貪心地胡思亂想:這項費用或那項費用是不是也能以參考資料的名目當成支出經費申報退稅?諸如此類有生以來第一次意識到的「稅金」觀念,也是第二集故事構想的來由。

  ……其實這些都是騙人的,對不起。三月才剛想到的故事怎麼可能六月就出版呢?原本我就已經寫得夠慢的。這實在不怎麼好笑,但因為這次又獲得四頁的頁面,所以就繼續談下去。

  將何時得到小說的靈感寫在後記部分,其實是為了要逃漏稅——喔不,是從節稅的觀點而言,覺得這是件滿重要的事情。

  假設我下次將出版以音樂為題材的小說,而購買小說中出現曲子的CD借此來申報為經費。當稅捐處進行調查發現該CD的收據時,可能會提出:「並非為了做小說參考資料而買,而是為了將之前購買的CD以經費名目申報,所以才硬將它刊登在小說中的吧?」之類的質疑。為了不被看破真相而遭到追討欠稅,所以才必須先寫在後記中以策安全。例如說:這本小說的構想是在○月○日想到的喔!如此一來,凡是收據上的日期比這天晚,就能證明是買來當作參考資料的。

  其實後記這東西就如同字面上的意思,是後來才寫的;所以根本就不能當作什麼證據——這件事請記得不要告訴稅捐處。

  從小說開頭就一直談到骯髒的金錢,由此可知,本集是有關於錢的故事。至於將兩億圓這金額換算為實物時,各位會聯想到什麼樣的東西呢?若立刻回答滋露巧克力(注:1980年代流行於日本,標榜一個只要十圓的廉價巧克力)兩千萬個,總覺得年齡馬上就泄底了(而且最近很多都不只十圓了);如果回答美味棒(注:「うまい棒」日本知名的十圓玉米點心,生產總公司在日本茨城縣)兩千萬支,又會被人知道我的出身。

  當我想到以「抱著兩億圓的少女衝進偵探事務所」作為故事開頭時,也回想起過去在麻將館上班時一位偶爾會露臉的客人。他說:「人的生命雖然不能用金錢購買……但可以販賣。只要徹底毀了一個人,所能賺到的錢大概就是兩千萬圓。就算再窮的傢伙也是一樣。」

  事實上,他說這句話當時已經喝得爛醉,言談更是隻能以支離破碎來形容,所以前述的台詞充其量只能算是簡要。若按照他的說法,兩億圓就等於十個人的價值了。畢竟他是個眼神很恐怖的人,所以我根本不敢問他具體上要如何從一個人身上抽出這兩千萬圓?也有可能只是他在胡言亂語而已。

  從此以後,就沒有人再看過他的身影。說不定他就像吐泡泡般地將兩千萬圓吐出後,沉沒消失在新宿陰暗的泥沼裡了。

  至於本書中登場的三人麻將是我實際在麻將館學到的規則,然而我最近在網路上查詢,結果發現那似乎只是我上班的店附近普及的規則罷了。有一種叫做東天紅的規則和它很接近,我想那應該是我們老闆以東天紅為基準加上自己的規則獨創的吧。不把北風牌當作花牌而是當作場風,這聽說是在老闆的出身地北海道打麻將時特有的地方規則。(注:以上皆為日本麻將的規則)

  為什麼要在後記中寫這種大多數讀者看不懂的內容,其實是基於我淡淡的期待。期待說不定會有讀者懂得和我所學相同的規則,當他拿到這本書時會多看一眼。

  說不定我們曾在新宿麻將館陰暗的角落擦身而過,同樣在泥沼裡求生存、並在數年後的現在透過小說的後記再度相逢——那真是微不足道卻又無比珍貴的奇跡了吧。

  說不定正是跟我借了錢後音訊全無的那個人或那個人。好不容易才想說要認真寫後記的,現在又被徹底破壞了。請還我錢吧!

  這次也是獲得責任編輯湯淺大人和插畫家岸田メル老師等多位人士的協助,好不容易才完成了這本小說。我完全、絕對、一點兒也沒有因為想看插畫所以增加第四代出場的機會,真的完全沒有這個意思。但收到的插畫草稿裡的玫歐和第四代實在太符合我腦海中的形象了,真的令我非常高興。如同以往,借此機會向各位獻上感謝之意,謝謝。

                           二00七年4月 杉井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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